叶归宜当然知道那种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，原本她是不在乎的，苦难加诸在她身上只是警醒她的一柄刺，但是倘若她的族群，她的子民平白无故也遭受这样的折磨，她还能无动于衷吗？
叶归宜动摇了。
“还有一件事情，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。你的同伴九狸，在离去之时对你暗中下手，使你差点魂飞魄散，其实他对你的友情并没有变质，而做出这一行为也并不是他的本意，是我控制了他让他阻止你离开。”黎子钰明明说着残忍的话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。
叶归宜震惊不已，难怪当时九狸那样的功力能暗算她她而不知，原来是背后有天道在操纵，原来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成为了一枚棋子。
好狠啊！
先是告诉她他是她的恩人，世界对她有养育之恩，然后告诉她她的责任并没有消失，这个世界还有妖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，最后再告知她心中唯一的恶，对九狸的恨也是假的，一切都是天为了苍生而在背后操纵。
她能说什么？
“你的力量如此之强大，为何不能亲自动手？”叶归宜按下心中纷乱的神思，还能理智问道。
“我的绝大部分力量用于压制恶气的侵袭，能使用的力量并不多，而鲲鹏太古血脉，神力只在我之下，有它神力的你，便是最好的执行者。”
“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吧，就等着我自己去发觉，等我起疑之时再将一切全盘拖出，而我去做这件事就变得理所当然。”叶归宜语气有些冷，她根本没得选：“我答应你，只是消除恶之后，你必须将遗落的妖族按照他们的意愿安排去离，留下的要保证他们不会忍受病痛折磨。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
离开庭院之后，叶归宜通过灵魂印记的感应找到叶成梁所在的地方，一片混沌之海。
“宜宜，你来了。”
“我来了。”
叶归宜站在叶成梁面前，两个人对视着。
最终还是叶归宜先动，上前拉住了叶成梁的手。
来之前，叶归宜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。
他最喜欢的白色。
叶成梁嘴角勾起一抹笑，又消失，他轻轻将叶归宜拢入怀中，将少女的头压在胸膛上，心脏前。
周围的混沌恶气翻滚着，世界似乎只剩下两个洁白圣洁的人。
“以前我只是个凡人，你知道的，生老病死，凡人终归逃不过这些。”
“其实我不怕这些，早在很久以前，我就在期待这些。”
叶归宜沉默地听着叶成梁回忆述说，少年很聪明，比她聪敏，灵力与恶气的对立意味着她与他立场的不同，他们两只能是陌路。
“后来我抓了一只狐狸……”
-
姻宜是一只狐狸，一只还需要几十年才能化形的狐妖。
她掉入山洞，像要等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死去之后自己大块朵硕一餐。
反正这洞口又深又光滑，估计她一个人也爬不出去，不如先饱腹，然后等她的好朋友九狸来救她。
谁知那狡猾的人类竟然装死，姻宜一个不擦就被死死抓住，浑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。
她急了张嘴就去咬他，两边的利齿又锋又利，要是咬到了这人还是得成为她的食物。
人类是真的难吃，但是她刚好饿了，动物的本能让她只想着食物。
君梁一只手箍住狐狸的上下嘴，一只手扯着这狐狸的后腿，不让这畜牲乱扑腾。
“还有这么蠢的狐狸。”君梁淡淡评价，冷嗤道。
仅仅是做这些，他耗费了不少体力，腹部的伤又撕裂了一些流出的血渗透到衣服里再也不见。
该死。
君梁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，那匕首暗红，是干涸的血迹，那刀架在姻宜脖颈上，顿了顿，最终在她身上划破了一个小口。
她没有死，那刀最后划在了她的前肢上，狐狸向来敏感，前肢的痛像要刻入心底，偏偏身体被禁锢着，一点也挣扎不了。
君梁咬上那一块流血的皮肉，吸允着。
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了，粮米未进，身体更是极度缺水，求生的本能让他去捕食。
刚好这只狐狸掉了进来。
狐狸并不弱小，也不蠢笨，他也觉得他可能要成为这只狐狸的盘中餐了。
结果这狐狸竟然大意地在他还没有死去，一息尚存之际靠近。
这才给了他机会。
刀架在脖子上，又移去，君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，心底有些不忍。
或许是因为这狐狸长的太过可爱，一身红的皮毛热烈得像火，四肢匀称身躯稍小，看着像刚断奶没多久。
等长大些皮毛长大长厚了再杀吧。
一念之差，姻宜活了下来。
君梁感受着液体流经干涸的口腔，喉咙，一路向下，手中的小东西在痛苦的颤抖不止。
“也没划太深，这么这般矫情？”
那口子只划伤了表层的皮肉，并未太深伤及血管，也没流多少血，他只浅浅吸吮了两口就不留了。
君梁抬起头，头歪歪靠在后面的石壁上，欣赏起怀里这小东西的痛苦起来。
他还能再撑一个时辰。
如果还没有人找到他，那么他就要坚持不住了，到时候是划破这小东西的动脉再坚持一段时间，还是直接坠入黑暗呢？
选择……早就选择了不是吗？
听天由命吧。
看来上天都不让他死，洞口放了梯子下来，一堆人陆陆续续下来，神色各异。
大多数人都震惊着，脸上似乎是心疼，眼睛里却闪着亮光。
君梁把身上那只已经麻木动弹不得的小东西丢给最近的小厮，自己任由他人搀扶着起身。
昏睡之前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往四周一看。
刚好就看到了那只被提了后腿，没力气蹦哒的小狐狸。
那个样子莫名碍眼。
“好好看着它，别让它跑了。”
“是，少爷。”
“别提着，抱着。”
*
姻宜被带到了一个大房子里，族人告诉她，没成型之前是不可以靠近人类世界的，但是好奇心驱使，她怂恿已经化成人的九狸陪伴着她在人类稀少的地界活动。
乐极生悲，不过如此。
那小厮找了个小小的笼子将她塞进去，笼子太小了，她活动都不方便。
而且这笼子被丢在柴房的角落，一股难闻的霉味木头气就萦绕在周围。
只希望九狸能够来救她吧，毕竟他可以变成人。
不过九狸的嗅觉好像并不灵敏……
不知道被关了几天，每天都有小厮送来吃的，那些剩饭剩菜简直就像是被狗啃过一样，刚开始姻宜是不吃的。
后来饿狠了，就边吃边骂那个害她这样的男人。
等她出去一定要狠狠报复他。
终于，在一天晚上，柴房的门被推开，进来的也不是小厮。
一双干净的白袜黑鞋落在姻宜面前，她睁开闭着的眼睛，一睁眼就看到可那个可恶的人类，让她恨得牙痒痒。
“嗷！”你这个可恶的人类。
“嘤！”赶紧把我放了。
“呜！”不然我一爪子挠死你。
君梁脸上有了笑意，冷峻的脸庞便柔和了许多，他自言自语：“这小东西还会撒娇。”
说完他提起笼子，转身询问站在身后的小厮，表情瞬间阴沉：“何故给它用鸟笼子装着？”
然后指了指笼子里的食物残渣：“你就给它吃这样的东西？”
小厮满头大汗，在君梁面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，最后扑腾跪下，惶恐道：“少爷恕罪。”
君梁不看他，反而看着笼子里的姻宜。
“小狐狸，他这样对你，你可怪他，不如杀了吧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，但是语调冰冷，眼中并无温度。
人类都是这样的神经病吗？
姻宜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简直恶劣，等她出去了一定得好好整治……还得小心一点，不能被抓住尾巴。
“你自己去领死吧。”君梁凉凉地对匍匐在上发抖的小厮道。
“少爷！”小厮上前两步，想要抓住君梁衣摆的样子，但是最后还是停了下来，手在空中又放下：“少爷！小人不知这小狗珍贵，小人有错，但绝不是有意如此对待啊！少爷！求求你……”
谁是狗？？？
姻宜心中不悦，但是看那小厮痛哭流涕的模样不悦就烟消云散了。
无知者不怪。
“嗷！呜！呜！”姻宜昂起脑袋对着这个男人叫道。
你不是让我决定？你说要他死，我偏不！
君梁对于小狐狸突然激烈的反应感到诧异，盯着笼子里的姻宜看了几眼，道：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，小东西。”
“杖毙打死，扔进山林里。”
地上的人都得如糠筛一般，门口小厮听了令就进来抓这地上的人往外面走。
“嗷！！！”
这个人竟然曲解她的意思。
他分明就是自述己见。
姻宜气得不行，她对生命没有概念，但是她就是想跟这个人对着干。
在君梁惊奇的目光中，那只蜷缩在鸟笼里被他提在手上的狐狸尖利地叫唤两声，然后竟然十分人性化地左右晃了晃脑袋。
有些滑稽。
一双眼睛又大又圆，像是两颗黑宝石镶嵌在上面，里面透着灵动的光泽。
君梁愣住了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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